追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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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雷】Execution(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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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骑安X皇帝雷

预警：角色有非普遍意义上的黑化倾向

（七）形而下的崩坏

经过一番考量，雷狮终于向圣空研究所敲定了首批进行更换的部位——安迷修的左半脑，以及心脏。

尽管以圣空现有的技术水平，手术失败、患者死亡的概率比往圣空公民花名册上随手一指就点到嘉德罗斯的概率还低，按照惯例，研究所还是要求雷狮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倘若放在十年前，有谁胆敢跟雷狮说“你今后要替安迷修签术前同意书”，雷狮必定会把这人揍到头破血流——一派胡言！他和安迷修是什么关系？他俩可是两看相厌的死敌，安迷修痛恨雷狮的歹作非为，雷狮更是唾弃安迷修那颗被慈悲泪水泡涨了的榆木脑袋。恣意妄为的暴虐狂雷撕裂长空，吹拂世人的济世和风穿堂而过，两种捉摸不住的抽象之物又能融为一体？

但命运降下恶戏，噼里啪啦地把他俩变成了水和米，再架上熊熊柴火一稍——他们两人的伤口便长成了一片，哪怕狠下心敲碎骨头，却还是割不断底下藕断丝连的经脉——选都没得选，分也分不开。

于是到了最后，他居然成了安迷修唯一的家属。

雷狮本是坐在病床沿上，拿了个苹果试图表演一下呵护病患，结果他越想越不忿，半寸果皮都还没削下来，反倒是指尖先陷进去碾出了五个深孔。

果汁淌了他满手，指缝间粘稠得令人难受，雷狮果断放弃了这份明显不适合于他的工作，他把坑坑洼洼的可怜果实丢进垃圾桶里，又抽了张纸来擦手，口中没好气道：“别吃了，憋着吧。”

“我并没有说想吃。”

安迷修一边无辜地指出，一边拿起水果刀和另一颗苹果，他长于剑术，控制锐器的水平明显比雷狮高出了不少——他驾轻就熟地用拇指摁住刀刃，轻轻向前推转，如同抽拨缎带那般剥下一层纤薄而均匀的鲜红外皮，这才将一整颗赤裸裸的香甜果实递给了雷狮：“应该很甜。”

“我不吃。”雷狮本能地拒绝着，但安迷修的眼神太过执拗，他最终还是只能接过来咬了一口，清香的甘甜在味蕾上扩散开去，他心里却突然有点不舒服，“……明明待会儿要进手术室的是你。”

“您很紧张么？”安迷修想了想问。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紧张？”雷狮把眉毛一挑。

于是安迷修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是我很紧张。”

这下雷狮舒坦多了，他不计前嫌地拍了拍安迷修的肩膀安慰道：“别紧张，要这点小手术圣空都能把你留在手术台上回不来，那他们的脸恐怕也丢尽了。”

“您说得对，现在我完全不紧张了。”

“……”

雷狮终于意识到他们是在进行一段狗屁不通并且毫无意义的对话，对此他翻了个白眼，扭过脸望向窗外，好错开安迷修的视线——圣空没有昼夜之分，事实上雷狮非常怀疑这种人造天体究竟会不会自转，一层浅金色的防护罩将它拥入怀中，看似脆弱无比，实则坚不可摧。

“看见那层金色的半透膜了吗？”雷狮沉吟道，“据说是神之加护，即便用上千台死光炮瞄准同一个点轰击，也无法打开哪怕米粒大的缺口——当然啦，事实没那么玄乎了，只是异常坚硬的能量护盾而已。”

“您似乎在收集情报上下了很大功夫。”

雷狮回头冲他扯开一个古怪的笑容，绛紫双眸里似乎有一场波谲云诡的风暴正在酝酿：“为了到达终点，我做的事远比你想象得更多。”

“那么在您如愿以偿以前，在下会一直伴随您左右。”

安迷修如此恭顺着，话尾他正要说出那个敬称，雷狮却忽然俯下身来，以热吻封住了他的嘴唇。

温热的柔软描摹了一遍唇形，随后撬开齿列长驱直入，与对方舌尖纠缠后后又摩挲似的舔舐过上颚，濡沫交织到情炽如潮，但雷狮可以感觉到安迷修有多僵硬，他一如既往地被动接受着——多半是真的不会接吻。

太笨了！雷狮心情愉快地退开来，一边抬手抹掉嘴角的银丝，一边朝着那张稍显呆滞的脸庞喝令道：“好好想想应该叫我什么！”

手术总共需要耗费18个小时，雷狮决心充分利用这段闲暇时间——他用过午餐，开了个军事会议，随后就斗志昂扬地领着谈判团去找嘉德罗斯会谈……或者更精准一点——吵架。

所幸圣空上上下下都是雷狮非常欣赏的直接做派，摒弃了虚与委蛇的文字游戏，双方摆数据讲事实，激烈争论过几轮后嘉德罗斯总算拍了板：

“之前的比赛是你赢了，我说话算话，把供能系统卖给雷王星。”

看吧，他说什么来着？嘉德罗斯不是一个卑劣的人。但比起信守承诺的为君气度来说，这更接近于一种目空一切的自大与傲慢。雷狮可以毫不费力地揣测出圣空的心态——在他们眼里，科技落后的ω星系无异于遥远彼端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即使把先进的热兵器交付于其手，也碍不着圣空半分，还能增添几分隔岸观火的乐趣。

不过雷狮丝毫没有感受到被冒犯，恰恰相反，他很欣慰于圣空所持的鄙夷态度，毕竟嘉德罗斯替他省了不少事儿——假使圣空戒备十足的话，剩下的戏就没那么容易唱了。

尘埃落定后雷狮总算感受到了几分后知后觉的紧张，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前反复路过。他倒不是担忧安迷修的生命安全，圣空研究所虽无活死人肉白骨的通天之能，但也不至于在擅长的领域失手，他满心纠结的只有……

——等安迷修恢复了记忆，他们应该怎么样面对彼此呢？

安迷修会如何看待这十年？他做了恶党的骑士，为暴君持剑，征战厮杀，助纣为虐，虽然他毫无意识，但总归是违背了向来秉持的道义，安迷修会为此感到愤怒吗？会悔不当初吗？

雷狮想不出来。他心跳如擂如鼓，脑子乱七八糟的都是这类矫情的揣测，直到医生推开门告诉他手术结束了，他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来。

虽然安迷修身上并无创口，但出于保险起见，研究所还是起用了再生摇篮，并且告知雷狮他还会昏睡一会儿。

雷狮点点头表示清楚，如雕像般在病床旁站立了片刻，抿了抿嘴唇，总算试探着将手放到对方心口。沉稳有力的搏动烫痛了他的手指，他几乎是立马退开了一步，深呼吸了好半天后才再次抚上去——天啦，那里真的在跳动。

无法抑制的，他跌坐下来握住安迷修的左手，那里有几块常年用剑磨出的茧子，不像雷狮的一般光洁，但每一根骨节都被皮肤温柔的包裹着，碰上去很暖和；雷狮摩挲着他的掌心，又扭头看他的脸，安迷修的五官已经完全脱离了从前稚嫩，时间为他打磨出更深也更坚毅的轮廓，但雷狮知道，只要他睁开双眼，就还是昔日那个愚蠢的多情模样。

算了吧。

雷狮缓缓趴伏了下来，也跟着闭上了眼——管他那么多，能够回来就好。

就已经很好了。

这时候他终于感觉自己是在做一场美梦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雷狮半梦半醒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遭晴天霹雳，他猛地坐起身，顾不得去揉弄尚不清明的双眼，逆着明亮的光线，雷狮直勾勾地看向面前之人。对方好似笼罩在一层光晕里，碧色寒冰融化为两潭清池，水面泛开些许生机勃勃的涟漪。雷狮双眼圆睁到目眦近裂，身体紧绷如弦，甚至连睫毛都不敢颤动，生怕带出一缕微风，把火柴擦出的幻象给熄灭了。

一股热流冲上他的天灵盖，雷狮终于声音沙哑地问：“安迷修？”

“我在。”

全然不顾自己有多失态，扑上去把脸贴上安迷修的胸口，专心致志地去感受对方的体温，去聆听对方的心跳。

“你回来了……”他喟叹着摇摇头，“安迷修，你回来了。”

安迷修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回应说：“我一直在，陛下。”

“……”雷狮呼吸一滞，猛地起身退开，他定睛一看——安迷修的确凝望着他，眼底依旧一片沉静，原来他刚才只是隔了层结霜的玻璃窥探命运，这才产生了波光粼粼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