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白鸟

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酒茨】归乡(上)

 

*绘卷有感,随便摸摸,有什么和游戏里对不上的地方我也没办法

*考据欠缺,部分文化民俗纯属杜撰



 

0.


我又梦见了“铃”。

白昼终焉,金乌西坠,黑暗如潮水上涌,将漫天绯霞吞没到仅剩一线。而“铃”头戴市女笠,垂绢模糊了她的眉眼,我只能堪堪辨识出她穿了一身茜草染的红衣。

她安静地低着头,恍若神游,长发垂落,亲吻我的侧脸,有些痒。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铃才缓缓起身,她似乎怀抱重物,又似乎崴了脚,走得很是艰难,就连足踝上系的铃铛都不再振鸣清脆,反倒发出一阵阵喑哑的声响。

我看得难受,想出言拦下她。可我好像中了某种诅咒,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前行,踉踉跄跄地踏过一条残红铺筑的小径。

……枫叶么?我瞧不真切。

“天色不早了。”她忽然开了口,声音很轻,语调很柔,“我们回家吧。”



1.


又是一年黄梅时,平安京阴雨连绵,安倍晴明的麻烦也接踵而至——一天之内,他至少得替五户坚称屋中“逆柱”横生的人家驱邪——尽管实际上那只是过于潮湿所导致的发霉。

今日亦未能偷闲,直到黄昏时分,他才得以从兵部卿宅邸脱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寮,方才进门便瞥见了樱花树下那抹扎眼的红。

“酒吞童子?”晴明眯起眼,“你来做什么?”

封印八岐大蛇一役中,他的确对酒吞童子改观了不少,甚至有些感激其出手相助,但这都无法改变其麻烦的本质——一想到神志不清的红叶和先前答应酒吞的事,晴明登时脑仁作痛,只觉跟前站的不是熟识的大妖,而是催命的鬼吏。

更麻烦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旦酒吞童子出现就意味着……

咦,奇怪?

一边思索着应对之法,晴明一边左右张望,可眼珠子转了一圈,晴明还是没发现那个本该与酒吞如影随形的家伙。

他很是诧异,张了张嘴正打算提问,酒吞便未卜先知似的答道:“别找了,茨木没跟来……他生病了。”

“生病了?”晴明一怔,他知晓妖魔在灵力匮乏时会如患病之人一般虚弱,可那白发大妖看起来精力十足、活蹦乱跳,晴明未曾料到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茨木身上。

“毕竟断了只手。”酒吞轻描淡写地解释说,“偶尔复发罢了。”

看着他满不在乎的表情,晴明突然想起在黄泉之境中窥见的秘辛,当即情不自禁地发问道:“你知道茨木的右臂为何而断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归不过是做了蠢事。”酒吞皱了皱鼻子,“别说没用的了。安倍晴明,本大爷有要紧事儿找你。”

总归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晴明叹了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说:“我还没想出如何为红叶恢复神智,依旧只能让她待在封印里,不过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

哪料酒吞却打断了他:“谁要问你红叶的事?”

那是为何?晴明冥思苦想半晌,猛然记起他不知在何处听说过,酒吞是伊吹山大明神的儿子——难不成是为了八岐大蛇?晴明更加苦恼了。

“京都所有达官显贵、名门望族中,哪几家有女儿?”酒吞问。

“女儿?挺多,池田中纳言就有一位千金……你问这个做什么?”

“记下了,池田中纳言。还有呢?”

坊间盛传酒吞童子喜食少女血肉,晴明虽亲自目睹过他对红叶吃人一事的深恶痛绝,但依旧心存忌惮;更何况,妖怪强掳女子回去成亲的先例比比皆是。晴明自觉失言,一时懊恼非常,当即沉下脸冷声喝道:“酒吞童子,我安倍晴明守护京都,绝不会任由你强抢民女,为非作歹!”

“强抢民女?哈?”酒吞听后噗嗤一笑,道,“本大爷可没那个闲心,不过是想寻一位……”他顿了顿,稍显迟疑地吐出两个字,“故人。”

此言一出,晴明更为困惑了起来,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酒吞怎会与京中贵女有故,刚想继续追问,酒吞却道:“算了,你不说,本大爷自个儿找便是。”

说罢他转身就走,踏出几步后又停下来回头说:“险些忘了,还有一件事。你院子里的桃花,到了初夏却依旧盛放如春,本大爷瞧着稀奇,便折了一枝,不曾料到它竟是桃花女妖的本体,你替本大爷向她解释几句,就说我是无心之失。”

晴明听得一时语塞,洞察力敏锐如酒吞童子,怎会分辨不出女妖与寻常的桃花树?分明是故意为之!堂堂大妖竟扯小姑娘的头发,简直……

……桃花妖有活死人肉白骨之能,本体枝叶亦是灵物,可祛除疾病,愈合疮口。

晴明恍然大悟,抬头一看,红发大妖已走远了。


2.

茨木总是怀疑,大江山中布有某种令人忘却时间的迷魂阵,怎么好像只是与酒吞对饮一杯的功夫,就又到了红椿盛放的季节。

惊雷撕裂苍穹,暴雨一倾如注,伫立铁宫殿檐下,茨木掰着指头数数,一,二,三……七——这已经是他来到大江山的第七个年头了。

他生于摄津农家,因天生异相遭双亲厌弃,而后于水中倒影窥见真颜,坦然接受宿命,抛弃人世踏入猛鬼之道,四处寻衅,百战百胜。

偶闻丹波大江山鬼王实力强横,这才心生向往,登门约战,果然败于其手。本以为会就此丧命,不料对方竟收回了锐爪,摆摆手道杀戮无趣,还鼓励茨木好好修行,他日再战……

于是乎,为了打败酒吞童子,茨木索性就留了下来。他斗志昂扬屡败屡战,酒吞却不肯全力以赴,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他振振有辞地解释,说他们是挚友,挚友间切磋不必你死我活。

“你连真正的实力也不愿向我展示,如此遮遮掩掩,推三阻四,当真把我当做友人吗?”对此,茨木很是不忿。

酒吞苦笑不得:“若是你我二人都全力以赴,必定会使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到时候夷平了整座大江山,你让我上哪儿住去?再说了,我实在舍不得伤你。”

“那岂不是正好?杀与被杀是鬼的宿命,你若是吞噬掉我的血肉,必定妖力大涨,更上一层楼,而我将作为你的一部分与你共存——挚友不就该如此吗?”

“原来你是这样理解'挚友'的啊…………”

“有什么不对?”茨木困惑不已。

“没什么不对,只是……若想成为我的一部分,我有个更好的法子。”

茨木立马好奇地追问:“什么法子?”

酒吞挑眉一笑:“这妙法有如菩萨真言,哪能轻易传授旁人?”说着他举起杯盏,仰头一饮而尽,“不过我若是喝醉了,兴许会说漏嘴。”

人人皆知,酒吞童子千杯不醉。茨木气结,再不愿与之交手,酒吞也不强求,反倒赠他一金铃,说无论何时、何地茨木想要再战,只要摇摇铃铛,他就能知道。

这话茨木半个字都不信,即便酒吞的妖法再精妙,也终究不似灵犀善听,又怎能闻铃声于千里之外?再说了,他已仔细看过,这金铃中未曾装有石子,压根就无法发出响声!

“堂堂鬼王,为何喜欢骗人?”茨木不悦地控诉着,“这玩意儿根本就不会响。”

酒吞却道:“你只是听不见罢了。”

“可我问了金熊,金熊也听不见。”

茨木拉出证人——追随酒吞的四个部下里,要数金熊最为笨拙憨厚,时常被其他三个弟兄嘲弄说是呆头犬妖幻型而成,这不,茨木一开口,他便老老实实地点头附和道:“对对对,俺也一样!”

酒吞嘴角一抽,抬腿把他踹了出去,末了才对茨木解释说:“结缘铃乃是用我心尖血炼化而成,自然也只会在我心中回响——茨木童子,我为何赠你金铃,你现在知道了吗?”

面前的鬼王有如黑夜里的火焰般温暖而明亮,孤独的野兽却害怕被其灼伤,他本能地感知到危险,立马回答道:“不知道。”

不敢知道。

酒吞直勾勾地凝望着他,茨木被看得心里发怵,几欲拔腿逃离,所幸他终究是开口了:“无妨,那就等到你知道为止吧。”

茨木松了口气,酒吞又道:“对了,还记得我先前说的妙法吗?我出生于越后国,越后的石舟郡有一酒坊名为和穗,里面出售的美酒只需一杯便可让人酩酊大醉,我也不例外。你若是想知道那个法子,就去将它买来,我们二人共饮,不醉不归。到那时……”

他没再说下去。


3.

荒川之主喜静,即便是旧友,他也不乐意理会,干脆就撬开蚌壳,把椒图拎出来充当听众,生性温柔胆小的女妖先是吓得瑟瑟发抖,后来发现酒吞童子似乎也不那么凶神恶煞,于是她终于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开了口:“所以酒吞童子大人先前痴迷红叶小姐,是因为把她认成了梦中所见的那位……佩有铃铛的贵族小姐?”

“我没看清她的容貌,只记得她身穿红衣,踝间带有金铃,那是一片……枫树林?我不确定。”酒吞痛苦地揉揉眉心,“虽然红叶也是一个痴情的可怜女人,不过我一接近她,就知道她不是铃。”

“可即便凭借穿着打扮确定铃小姐是京都贵女,但那些贵族千金们大都闭门不出,酒吞童子大人又该怎么找呢?”

酒吞沉默不语,只出神地把玩着茶杯——荒川之主不喜饮酒,用来招待客人的自然是清茶,他对平淡无味的饮品素来嗤之以鼻,从坐下到现在一口未喝,只看着里面晃荡的淡色茶水若有所思。

荒川宅邸位于河底,日光穿透碧水,投下粼粼波光,亮闪闪的宛如某双灿烂的眼睛,这令酒吞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可等他深入追寻,那些光芒又像飞鸿留在雪地上的爪印,转瞬之间便找不着了。

到底是什么呢?他想不起来。

过了许久他说:“铃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一定要。”

椒图思索片刻,迟疑地提议说:“您问过茨木童子大人吗?我记得茨木童子大人身上也有一串铃铛。”

酒吞眉心拧得更紧了一些:“他身上那串铃铛是个只有空样子的摆设,本大爷从来没有听见它响过。况且我也不想问他这些……我刚认识茨木的时候,他一上来就叫我挚友,表现出一副与我很熟悉的模样,还经常说些莫名奇妙的傻话……总而言之,和他说这些……感觉怪怪的。”酒吞顿了顿,又强调了一遍,“对,就是怪怪的。”

“可我感觉酒吞童子大人好像并没有那么讨厌茨木童子大人。”

酒吞瞥了椒图一眼,胆小的女妖立马哆嗦着换了个话题:“妾身不清楚京都贵女的事,但妾身认为,酒吞童子大人梦中所见或许并不是红枫林。”

“怎么可能?只有枫叶凋落时才会遍地残红之景。”

“唔……不一定………”

椒图沉吟少时,缩回蚌壳里翻找出一雪白瓷瓶,拧开盖子后用小指稍微蘸取其中汁浆,在手腕上抹开一道鲜艳的红:“酒吞童子大人,您看。”

“这是……?”

“妾身别无长技,往日里只喜欢摆弄胭脂水粉,这便是先前得来的,用椿之花磨成的口脂。”

“椿?”酒吞一愣。

“不错,椿的颜色浓烈胜血,爱美的女子会用它来制作口脂,椿不似其他花逐瓣凋零,而往往在绽放最盛时,整个儿连同花托一齐坠落,有如壮士赴死时斩首的场景,因此又被叫做断头花。妾身方才想到,酒吞童子大人梦中所见的,或许就是红椿败落之景。”

椒图说着将瓷瓶递给酒吞:“妾身不曾离开过荒川水域,但听善飞的鸟妖说,从平安京到丹波大江山的道上红椿连片,大人不妨去那处找找。只不过,妾身听说……”

她停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期期艾艾道:“妾身听说……听说这丹波大江山乃是万鬼坟冢,无法超生的恶灵徘徊不散,怨气冲天,将周遭的一切生灵侵吞殆尽,即便不通晓灵视之术,也能隔着数十里望见笼罩整座大江山的黑雾……莫说是肉体凡胎,即便是妖魔,倘若不用灵力护体,那恐怕只踏入一步便会被腐蚀为白骨——酒吞童子大人您定要万分小心啊。”

 


4.

越后与丹波相隔甚远,茨木又不似天狗、鸟妖那般可振翅穿山越岭。他紧赶慢赶,用了大半个月,才终于来到了石舟郡。

临海的石舟郡坐落于越后国最北端,居民大都依靠捕鱼维持生计,海风送来阵阵咸香,幻作妙龄女子的茨木皱了皱鼻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酒吞骗了——这地方连稻谷都不怎么产,又哪能酿出美酒呢?

踯躅片刻,他还是决定先四处打听试试。罗生门之鬼妖术精妙,一张年轻俏丽的皮囊无法让人生出任何戒备,只费了些许功夫,他便找到了酒吞所说的“和穗”酒坊——一家门口罗雀的清冷小店。

……完全看不出像是会有好酒的样子。

不报任何期望的,茨木开口问守店的老妪:“我友人告诉我说你家卖的酒很好,一杯就会令人醉倒?”

昏昏欲睡的老妪睁开眼,茨木发现她虽已然人老珠黄,双眼却毫不浑浊,反倒有如明镜般通透,她上下打量着茨木,好半天才笑着点点头。

还真有?茨木心下诧异,连忙急切地追问:“什么酒如此厉害?”

“米烧酒。”老妪答道。

“……米烧酒随处可见,酒吞……我友人……千杯不倒,怎会因为区区米烧酒就酩酊大醉?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扯谎。”

“小姑娘,你说的那个叫酒吞的……”老妪也不恼,反倒笑吟吟地看着他,“恐怕是喜欢你吧?”

如遭冰水淋身,茨木差点没一个激灵跳起来:“啊?!”

“咱们石舟郡盛产海鱼,小麦稻米反而是稀奇玩意儿,吃都不够,更别说是用来酿酒,只有结亲的大喜日子才舍得喝这麦烧酒啦——合卺之酒,自然是会让新人一杯便醉的。”末了她还打趣道,“现在的儿郎们也真是害羞,不自个儿对心上人表白,反倒拿老婆子酿的酒搞着弯弯绕绕,喜欢就直接说嘛,想我当初——”

茨木素来大大咧咧,但又哪能料到还有这一出,乡间老妪直白的话语搅得他面红耳赤,没听完就急切地否认道:“不不不……不是的……我跟他只是……只是……”

他说得结结巴巴,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合适的词来概括和酒吞之间的关系,脑子里乱哄哄的都是酒吞说过的话——一会儿是什么“挚友间的切磋点到为止”,一会儿又是什么“我实在舍不得伤你”,再隔一会儿又变成了“要成为我的一部分还有别的法子”,每个字都烫得令茨木承受不住,几乎想要迈开腿就此逃离。

可当他摸到酒吞送的两枚结缘金铃,颤栗不止的心脏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停下来打量那团明亮的烈焰,终于发现原来对方完全没有灼烧他的意图,而只是温柔地释放着光与热,静静地等待戒心旺盛的孤独野兽放下防备,等待着他靠近,等待他走向温暖的归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酒吞童子是喜欢他的!

老妪见他发着发着呆就突然笑了起来,料到二人定是两情相悦的,也跟着心情愉快了不少,当即从铺子里拿了一坛麦烧酒塞到茨木怀里:“这酒你拿去吧,带回去给他,老婆子我敢保证,只要你们一起喝上这杯酒——就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脑海里回荡着老妪的祝福,茨木恨不得生出双翼飞回大江山,却又害怕摔坏了脆弱的陶罐,只好按捺下性子,雇了车随商队一道返京,稍作休整后再回丹波。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酒坛,虽还未开封,但茨木已经嗅到了醉人的醇香,甜蜜的情愫灌满胸腔,他几乎要溺毙在幸福的幻想里,就这么晕陶陶地回到平安京,听见朱雀大道上喧哗的人声,方才稍微醒过神来。

“外面怎生如此热闹?”为了掩人耳目,茨木仍旧保持着少女的模样,他掀起车帘向往张望,只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来往行人面上喜气洋洋,也不知是在欢庆哪个佳节。

方才因好奇打听过的车夫哈哈一笑:“小姐还不知道吧,源赖光大人退治妖魔大捷,很快就要班师回京了——大家这是在替源赖光大人准备庆典呢!”

茨木呼吸一滞:“退治何处?”

“就那个恶鬼盘踞的丹波大江山啊!我方才听说,源赖光大人神勇盖世,还斩下了鬼王的脑袋呢!真是了不起啊,不愧是源赖光大人……小姐?”

精心保护于怀中的酒坛滚落而下,撞上车厢时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碎之音。

茨木呆呆地看着那些暗色的水渍,片晌后才颤抖着伸出手去拾捡破碎的陶片。可这完全无济于事,那些醇香浓厚的酒液早已从裂隙中潺潺淌出,渗入了木板里,只留下一滩暗淡的水渍。

他耳边又响起老妪的话语:“老婆子我敢保证,只要你们一起喝上这杯酒——就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5.

源赖光伤势不轻,需暂留丹波休养,只得将护送鬼王首级回京的重任托付于鬼切,以及其麾下的四天王之首——渡边纲。

唯恐生变,渡边纲率大军昼夜兼程,踏着凋落的红椿一路疾行,终于赶在次日黄昏时分抵达了罗生门,眺望朱雀大道另一端巍峨的平安宫,他总算长舒一口气,将一直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脏吞回了腹中。

而就在此时,一名女子闯进了他的视野里。

她孤身一人立于罗生门外,头戴市女笠,垂绢遮面看不清容颜,下着深紫长袴,上着雪白小袿,一看便知是位未曾婚配的公家女子。可白日将尽,贵族小姐怎会独自外出呢?

渡边光心下警觉,立马联想到卜部季武在去往美浓途中遇上“产女”的事情,他扣住腰间佩刀,转头望向与自个儿并驾齐驱的鬼切——赖光大人说过,鬼切乃是由嵯峨源氏世代相传的宝刀化形而成,是斩尽天下恶鬼的利刃,一切妖物的变幻之术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可不知是因左眼伤势未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源赖光最忠诚的仆人竟恍若未闻,直到渡边纲忍不住出声叫他,他才醒过神来。

“渡边纲大人有何吩咐?”

“那名姑娘身上可有妖气?”

“.…..”鬼切蹙起眉分辨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抱歉,渡边纲大人,那个东西……匣子里的……瘴气太强,盖过了周遭的一切气息,我看不出她是否有异。”

他指的是万鬼之王的首级,临行前源赖光曾对其施下十二道结界咒,以防止妖力外泄,腐蚀士兵肉身,但即便如此,酒吞童子过于强大的瘴气还是有如铅云般笼罩着整个队伍,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渡边纲犹豫片刻,挥手示意队伍稍歇片刻,又与鬼切一道御马上前,停在白衣女子身边道:“天色已经很晚了,小姐为何独身立于城外?”

白衣女子默不作声,只躬身向二人盈盈一拜,随后徐徐地掀起垂绢,抬头望向渡边纲。

看清女子面容的那一刹那,渡边纲如遇鬼魅般被魇住了。她的美难以言喻,渡边纲追随源赖光多年,见过的佳丽不计其数,可原先那些女子与这一位相比,都像星星撞上明月一般黯然失色,再无半点光泽。

他脑仁骤缩至黄豆大小,眼里心里除去她以外别无他物,鬼切担忧的呼唤也变得模糊缥缈,直到女子缓缓开口说:“妾身听闻源赖光大人即将班师回京,特此在罗生门外恭候。不知源赖光大人是否在大军之中?”

渡边纲痴痴地凝望着她秋水般潋滟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坦诚道:“源赖光大人重伤未愈,并未随军回京,而是留在了——”

“渡边纲大人!!!”赶在他道破源赖光的下落前,鬼切出声打断了渡边纲。源氏重宝扣住腰间的佩刀,警惕地发问道,“小姐为何要等候源赖光大人?又打探源赖光大人的去向做什么?!”

“……”白衣女子闻言,肩膀一颤拜倒在地,语带哭腔道,“妾身……妾身有一悲愿相求……还请源赖光大人为妾身做主……”

渡边纲早已神魂颠倒,哪儿能见得她伤心难过,不顾鬼切阻拦,他一个翻身下马将白衣女子扶起,无比温柔地劝慰道:“小姐有何冤屈只管直说,在下定替您伸张。”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鬼切也无可奈何,只得按捺下敌意听她倾述。原来这女子是兵部卿的千金,三月前定下了婚事,本是大喜将近,哪料未婚夫婿竟在途径山道时为妖魔所害,一队人马只幸存下来一名报信的小厮。

“……那仆役仓皇来报,父兄连忙派人搜寻,找遍了整座山头,最后在杂草丛里……在杂草丛里发现了我夫君的头颅……”女子说着掩面啜泣了起来,“明明……可是……妾身的幸福……就如这卯月之椿一般凋落了。妾身想要为夫君报仇,可父兄已被恶鬼吓破了胆,妾身只好偷偷跑出来……妾身听闻,源赖光大人是京都最厉害的阴阳师,多年以来退治妖魔无数,若源赖光大人愿出手相助,将那恶鬼擒来,妾身定会感激涕零。”

“将恶鬼擒来?”鬼切蹙起眉头,“你这是何意?”

“他杀了我的珍爱之人……”女子抬起头,鬼切这才发现她脸上并无半点泪痕,只一双眼眸里燃烧着彻骨的恨意,她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他听得后背发凉,寒毛乍起,失去心智的渡边纲却浑然不觉:“真可惜,源赖光大人不在军中。不过请小姐你放心,等源赖光大人归来,我必会向他禀报此事。”

说着渡边纲望了眼日头,自认体贴地提议道,“天色已晚,小姐孤身一人难免危险,不如就让在下送小姐回去吧?只是不知小姐家在何处?”

“多谢大人美意,妾身家就住在……”白衣女子歪头冲他莞尔一笑,“——丹波大江山。”

话音未落,恶鬼利爪便向渡边纲袭来,来不及思考更多,鬼切立马拔刀出鞘。



————tbc———

本来是要在22.5上发的无料!结果游戏剧情一直更新打我的脸,工作又比较忙,直到现在还没写完,应该还有个找回记忆的下篇!总而言之就是套套绘卷,没啥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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